马车最终是在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边缘停下的。不是被枝意和控制住，而是马儿耗尽了力气，嘴角泛着白沫，前蹄一软，轰然栽倒在地，将伤痕累累的车厢也拖拽着侧倾在泥泞里，一声呻吟后，再无声息。

    枝意和被狠狠甩下车，身体撞击车壁，额角磕在碎石子上，眼前金星乱冒。

    死寂。

    只有震耳欲聋的雨声，追兵的马蹄声……似乎消失了。不知道是被甩脱，还是暂时失去了她们的踪迹。

    枝意和挣扎着坐起来，雨水冲刷掉额角的血水，浑身的疼痛和疲惫。

    借着微弱的天光，她看到一片狼藉的车厢，“玉团！”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。

    散落的弓箭、倾倒的包袱、破碎的木片……还有车厢最深处，两个蜷缩着的，一动不动、被雨水和泥浆覆盖的身影。

    玉团被葶苎压在身下，“葶苎！你快醒醒！葶苎！”枝意和急切地呼喊。

    玉团脸朝下趴着，她的肋下一片暗红，那是为了救她，而被杀手捅伤的伤口，“玉团！你别吓我！你醒醒好不好！”枝意和哭着去摸她的脉搏。

    微弱……弱到几乎无法察觉……

    求生的意志压倒所有的疲惫和恐惧，枝意和将葶苎拖拽至一旁，在凌乱的车厢里一通搜寻，连滚带爬地在泥水里摸索，手忙脚乱地解开湿透的锦缎包袱，从中抓出自己那件最柔软的月白色丝绸中衣，用牙齿和仅剩的一只手配合，发狠地撕扯。

    “玉团，忍一忍……很快就好……”

    褐色的药粉洒在裂开的伤口上，昏迷中的玉团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，发出一声清晰的痛哼。

    她急需要将玉团的身体侧起，才能将布条从肋下缠绕过去。枝意和感觉自己的力气已经耗尽，她单手支撑着玉团的身体，布条一次又一次地从她受伤的手中滑脱。

    “葶苎，你醒一醒好不好，我真的很需要你！”

    枝意和崩溃地嚎啕大哭，眼看玉团的气息越来越微弱，她又重新强振意志，咬咬牙，托住了玉团的身体，一圈、两圈、三圈……

    “你一定要撑住……别丢下我……”枝意和虚脱地躺在玉团身边，与她紧紧依偎在一起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渐冷的身躯。

    “哥哥……是我杀了母妃……哥哥……怎么办……”

    “葶苎？葶苎！”还没歇过神来的枝意和实在无力再动，她用膝盖碰了碰葶苎。

    葶苎打了个冷战，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
    记忆向她涌来，就在她摇摇欲坠的瞬间，左手掌心一阵尖锐的硌痛。她茫然地低垂视线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    “葶苎。”枝意和虚弱地唤她。

    所有的呜咽和啜泣被她强行扼杀在喉咙深处，她看着眼前的一切，死死咬紧牙关，牙齿不受控制地“咯咯”作响。

    “阿和！玉团她……哥哥……哥哥……”

    枝意和朝她微动了动手指，葶苎终是无法承受，趴进枝意和怀中放声痛哭。

    三个女孩子紧紧相依，天光渐明，荒野沉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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